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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崩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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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寒客最終暈了過去。

遲簡跟著救護車到了醫院, 而那個男人也被警察制服拘回了警局。

醫院病房內。

醫生和護士在裏面給雲寒客檢查並包紮身體。

遲簡抱著胸站在門外,一瞬不動地盯著病房的白門,裏面的場景被盡數遮擋, 反光的窗戶映出她浮躁的面容。

雲寒客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個男人。

醫生離開,屋子裏又只剩她們二人, 初醒的雲寒客看著一邊的遲簡,掙紮著想要坐起身。

“他人呢。”

但因為身上被包紮了繃帶,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不太順暢。

很好運, 身上沒有什麽大傷。

最重的一道在側肩上,縫了七針,除此之外, 均是一些休養幾天就能自行結痂的小傷。

但是小傷也是傷。

遲簡看著情緒激動、絲毫不顧及自己傷口的雲寒客,輕皺細眉, 但是她沒有阻止他的這個動作,只是在將人扶起來後又在其背厚墊了一個軟枕。

“被警察帶走了。”

“他怎麽能被警察帶走?”

雲寒客不可置信, 他眼裏滿是恨意與悲傷, 看向遲簡後又夾雜了一絲質問:“你怎麽能讓他被帶走!”

“他應該被我殺了才對,他不是好人, 他必須得死!”

兩只手死死地抓著病床上白色的棉被, 因為情緒激動,所以剛才縫合的傷口再一次滲出了紅色。

“他是殺人犯,殺人犯難道不應該死嗎?!”

遲簡看著情緒崩潰的雲寒客, 心疼的要死,她走進病床, 坐在她的腿邊。

“他會死的。”

但是雲寒客卻不依:“不行!”

“我必須把他殺了。”他的頭不受控制地顫抖, 因為暴怒, 頸間的血管都被憋得暴起:“他現在就要死。”

“他殺了我的媽媽。”

一雙黑眸中盛滿了恨意, 雲寒客死死盯著遲簡,巨大的悲痛使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:“我媽媽不是不要我,她是被殺了!”

“是被虐殺的,虐殺!”

少年人口中一直在喃喃,呼吸越來越沈重,連身體都開始出現了因為情緒波動而抽搐的現象。

“多疼啊,我現在都這麽疼,她得多疼啊。”低垂下頭,雲寒客將他的臉埋在了陰影中,他清瘦的雙肩聳著,還在一下下的抽挑。

“他該死,他最該死。”

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,至最甚時還要掀起被子下地去尋仇。

遲簡把人牢牢地按在床上,哪兒都去不了的少年發瘋似的捶打著自己,又將棉被揉擰得混亂,口中哽咽地傳出破碎的話語,但是眼中除了瘋狂的恨不帶有一滴淚水。

“你不要攔著我了,遲簡,我這次真的求你了。”

擡起頭,瀕臨崩潰的小臉上努力地拉起嘴角,帶著討好的笑,雲寒客以絕盛之眸凝睇遲簡的雙眼:“帶我去殺了他好不好,你那麽厲害,你這就帶我去殺了他。”

“你不是對我最好了嗎?求求你。”

遲簡什麽也沒有說。

雲寒客現在正處於情緒的頂端,正在逐漸陷入崩潰,他無法思考,也沒有辦法聽進去任何人的勸慰。

看著那人盯著自己的雙眸,原本清澈亮盈的神色全無,此時黑色的瞳孔周圍纏滿了恨意,不斷壓抑著的悲傷不可抵擋的上湧。

悲傷逆流成了繾綣的暧昧,這是遲簡從未見過的雲寒客的神態,此刻的他就像是陷入了泥濘深淵中的浮花浪蕊,只消她答應他的請求,他就會廉價而輕易地獻上自己的所有。

遲簡站了起來。

她擡手撫上了雲寒客的臉頰,拇指掠過了被處理過傷口的紗布上,感受著她的動作,雲寒客一邊在口中乞求著她,一邊又討好般的用軟發與滑額蹭著她的手心。

“求求你了,我只有你了,只有你能幫我了。”

“我什麽都聽你的,你幫幫我,遲簡,幫幫我,讓我做什麽都行。”

遲簡沒有回應他的請求。

這也是遲簡第一次沒有回應他的請求。

病房裏,雲寒客顫抖的聲音不斷回蕩,而另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在沈默,只是滿眼心痛地撫摸著他的碎發。

遲簡的手從他的側臉摸到頭頂,在幫他順了順打結的發絲之後又滑倒了後頸,另一只手擡起雲寒客的下頜,再次與之對視之後又緊緊將他的頭按到了自己的懷裏。

她緊緊地抱著雲寒客,感受著他的乞求,他的顫抖,他絕望的恨意與恐懼的戰栗。

她不喜歡。

雲寒客討好的眼神,諂媚的行為,她不喜歡。

這不是他。

……

因為悲傷過度,雲寒客出現了休克的現象,經過了一系列的搶救,最後醫生在穩住心脈的基礎上又給他註射了鎮定劑。

再次醒來已經是後半夜。

在鎮定劑的作用下,雲寒客崩潰的精神和激動的情緒不在翻湧,理智逐漸回籠,他微微轉頭。

遲簡仍在坐在一邊的椅子上,她就和往常工作一樣,不過是在腿上放了一個靠背就當作是桌子。

因為他沒有發出什麽聲音,所以遲簡並沒有發現他已經清醒,雲寒客不想打擾遲簡,所以他又將頭轉到了其他的方向。

他看著墻上的時鐘。

現在已經是淩晨四點半。

護士準時推著推車敲門進入,遲簡也放下手裏的電腦向自己靠近。

“醒了?”

遲簡發現雲寒客睜著眼睛靜靜地看著自己,看樣子他現在的情緒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。

雲寒客聞言,點點頭。

但是他還是問出了同樣的問題:“那個男人呢。”

他絲毫不記得剛才自己有情緒崩潰的狀況。

護士上前為他換了吊瓶,遲簡則是在向護士確定了他的身體狀況後才給出了回答。

“他被逮捕了,”遲簡的聲調很輕很緩:“現在在警察局。”

“他才是那個人,之前的那個是假……”

雲寒客面無表情地陳述著事實。

“我知道”,遲簡接到了來自警察老友的電話:“但是這並不重要。”

“重要!”

雲寒客打斷了遲簡的話。

遲簡看著情緒已經平穩了不少的雲寒客,也不準備再次刺激他:“好,重要。”

她不準備現在告訴雲寒客關於雲剛的消息,害怕這個剛穩定下來的人再次被刺激,便轉移了話題:“這個人用女兒作為人質威脅了那個男人,也算是一樁冤案吧,警察現在正在派人去解救那個女孩兒。”

之前被抓至警察局的那個瘦小的男人是被雲剛脅迫頂包的。

“這個女孩兒不知道被他關到了哪裏,他什麽也不說,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同夥。”

“以前被抓的那個男人也是受害者。”

雲寒客聽著遲簡帶給他的消息,好似都是些重要的內容,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聽的。

他打斷了遲簡,

“我媽媽被他殺死了。”

他很平靜,和剛才崩潰沖動的他簡直就像是兩個極端。

遲簡盯著他的目光,他也絲毫沒有躲閃,不同於剛才的風月煙花之相,此刻雲寒客的黑眸中滿是平靜,就像是盛滿了深海的幽暗,沒有希望,也沒有光。

遲簡輕抿了一下嘴唇,伸出手將其冰冷的手緊握,她看著雲寒客,輕微措辭,

“警方也已經著手準備調查了,現在他們在聯系J市警方,在將線索收集之後就可以開始偵察了。”

“我早就通知了他們,他們若是有第一手消息,梁警官會率先聯系我們。”

她握著雲寒客的手,但是對方卻沒有給她回應。

“真相需要去探求,沒有證據就都是假的。”

“罪犯的嘴裏沒有真話,更何況是窮兇極惡的殺人犯,你如果信了,那他的計謀就成功了。”

遲簡輕聲柔語地給雲寒客舒心,兩只手牢牢地包裹著其冰冷的手,直到白到將要透明的皮膚上重新生出暖意,她才放開一只手撫上他的面頰。

“不要擔心,”遲簡輕輕摩挲著他泛紅的眼尾:“不論怎樣……”

雲寒客聽到了遲簡若有若無的一聲輕嘆。

“我都會替你殺了他。”

安靜的病房裏只有她們兩人,周圍全部都是白色,窗外的月光被屋內的白熾燈阻隔在外,空曠的空間裏只有墻壁上的掛鐘走針的滴答聲。

雲寒客楞神地看著遲簡。

他的心裏很難受,有一種強烈的情緒被更強烈的力量鎮壓著的憋屈感,他的身體很反常,但是大腦卻安靜且清凈。

但是他的心臟還在。

他能感受到從心裏傳來的極度悲傷,他的心就和被那個人砍碎了一樣的疼痛,心臟碎片被灑了一地,可惡的寒風刮過來,有幾片還要被卷著丟離。

但是遲簡卻一直在這兒,她站在自己那一堆散落在地的心臟碎片旁,不厭其煩地將他的心臟一片片撿起,她拿著膠水,還跳起來將快要被風吹走的幾片奪了回來。

雲寒客動了動手指。

他將置於遲簡手心的那只手翻轉過來,並順著她的指縫根根貼近,交握。

而另一只手緩緩擡起,輕握著遲簡撫在他臉上的那一只細腕,最後握著她從面上滑過,讓手心停留在他的唇上。

雲寒客輕闔雙眼,為他生命中唯一的光獻上了第一個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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